《纽约时报》战地记者康斯坦特·梅赫特（Constant Méheut）近日从乌克兰发回报道称，乌克兰已经放弃了死守顿巴斯的打法，转向一种“以空间换取消灭俄军有生力量”的“牵牛战术”，其核心思想是让俄罗斯军队不断进攻，不断损失，直到无以为继。但乌克兰这一战略能否奏效还远未可知。现将该文编译如下，仅供参考，文中观点不代表欧亚新观察工作室立场。

一年来，乌克兰东部顿巴斯地区的一系列城市、乡镇和村庄被俄罗斯占领，乌克兰军队通常在经过长达数月的艰苦战斗后被迫后撤。

马林卡是第一个被攻占的城市，这表明俄罗斯在1月份已在战场上重新获得优势。随后是阿夫杰耶夫卡，这是一座工业城市，乌克兰士兵曾埋伏在它密集的战壕和迷宫似的掩体中。不久前，乌克兰军队从位于高地上的矿业城镇乌赫莱达尔撤退，它是乌克兰东南部一个防御重镇。

在外界观察家看来，乌克兰缓慢但逐步地从主战场顿巴斯地区撤退，似乎预示着战争进入尾声，莫斯科凭借其在人力和火力上压倒性的优势，在战场上牢牢占据上风。

但乌克兰指挥官和军事专家对此表示异议，他们表示，该地区正在上演一场更为关键的战斗，这不仅仅是领土得失那么简单。他们说，这是一场消耗战，双方都试图造成最大损失来消耗对方，以摧毁敌人继续战争的能力和意志。

整个夏天，俄罗斯派出一波又一波的部队，在装甲车队的支援下，不顾伤亡，发动猛烈的地面攻击，而天空中飞舞的则是他们的无人机、炮弹和炸弹。

乌克兰国土面积仅为俄罗斯的几十分之一，人口也只有俄罗斯的三分之一，在这场战争中，乌克兰处于先天劣势。乌克兰可以派往前线的兵力较少，尽管得到了西方军事援助，但其在战场上的火力仍然远远落后于俄罗斯。

这使得基辅别无选择，只能采取乌克兰国家战略研究所军事分析师米科拉·比列斯科夫所说的“用空间换取俄罗斯有生力量损失”的战略。这一战略的思路是在耗费敌人尽可能多的有生力量之后，从受到攻击的城镇缓慢后撤。

这一战略是有争议的。在前线城市波克罗夫斯克附近作战的乌克兰第411无人机营战士奥列克桑德·索隆科发出了自己的疑问：“俄罗斯损失多少人才会意识到这是无法承受的？”但他也承认，面对敌人无情的炮火，一些乌克兰指挥官也“情愿放弃阵地或定居点，如果这能减少我方人员损失的话。”

到目前为止，莫斯科已经证明自己有能力通过招募更多士兵和增加武器生产来补偿战场损失，因此目前尚不清楚基辅在俄罗斯军队失去战斗力之前需要放弃多少领土——如果俄军真能失去战斗力的话。雪上加霜的是，乌克兰8月对俄罗斯西部库尔斯克地区的进攻进一步消耗了自己的资源，威胁到其在顿巴斯地区进行有序撤退而不至于溃败的能力。

芬兰黑鸟组织军事专家帕西·帕罗伊宁对战场录像和卫星图像进行了分析，他表示，库尔斯克攻势后，俄罗斯在顿巴斯地区的推进速度是2022年以来前所未有的。在8、9两个月里，俄罗斯占领了该地区约270平方英里的土地，大约是6月和7月占领速度的三倍。

但俄罗斯还远未实现其长期目标，即完全占领该地区。要实现这一目标，俄罗斯需要再占领乌克兰4,000平方英里的领土，这大约是其过去一年占领面积的五倍。

“这场战争的胜负不取决于谁能控制武赫勒达尔或其他战术城镇，”驻维也纳的军事分析师弗朗茨-斯蒂芬·加迪表示。“胜负取决于俄罗斯为夺取武赫勒达尔投入了多少兵力，以及乌克兰人在守住武赫勒达尔过程中遭受了多大损失。”

顿巴斯地区包括乌克兰最东部的两个地区卢甘斯克和顿涅茨克，是这场消耗战的焦点。由于靠近俄罗斯西部，莫斯科可以轻松地将部队、装备和弹药运送到那里。该地区散布着许多城镇和村庄，迫使双方陷入残酷的城市战斗。

罗曼是乌克兰第72旅的指挥官，负责保卫乌赫莱达尔。他说，当俄罗斯军队将力量集中在特定区域时，他们就可以压倒乌克兰的防御。他指出，到夏末，俄罗斯在乌赫莱达尔周围的火炮拥有10比1的优势。

“我们的一套火炮系统怎能对抗他们的十套？”罗曼说道。

乌克兰军队坚守武赫莱达尔两年多，在伏击中摧毁了俄罗斯坦克纵队，并杀死了许多地面士兵。但莫斯科的军队继续前进，在最近几周逼近武赫莱达尔，并开始给基辅军队造成大量伤亡。乌克兰医务人员表示，每天都有数十名士兵受伤。

乌军最终于9月25日宣布，已撤出该镇“以保存人员和装备”。

乌克兰希望俄军遭受的巨大损失最终能让克里姆林宫无法继续这场战争。“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在周三晚间的讲话中说道。

但这一战略有多现实呢？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已将国家经济置于战争状态，而且没有表现出打算退出战争的任何迹象。俄罗斯人民似乎坚定地支持他的战争努力。

乌克兰和西方官员指出，俄罗斯的伤亡人数不断上升。据英国军事顾问尼古拉斯·奥科特称，今年8月俄军每天的伤亡人数接近1200人——这场战争给俄罗斯带来了沉重打击。

军事分析网站Oryx称，在整个战争期间，俄罗斯和乌克兰的装甲战车损失比例大约3：1。总部位于伦敦的军事和安全研究机构“皇家国防安全联合军种研究所”的分析师估计，按照目前的损失率和生产速度，俄罗斯的装甲战车库存很可能在2026年耗尽。

分析师弗朗茨-斯蒂芬·加迪也进行了类似的研究，他说，俄罗斯装甲战车存量只够“一两场像阿夫杰耶夫卡战役这样规模的战斗”。

然而，至少目前，俄罗斯军队正在努力增加兵力和武器生产。索隆科说，在顿巴斯地区的战场上，俄罗斯人“投入了大量资源，而且仓促进攻。他们本可以放慢节奏，减少损失。”

弗朗茨-斯蒂芬·加迪和其他军事专家表示，乌克兰军队已经作好了在该地区坚持战斗的准备，等待俄罗斯的损失不断增加，为明年可能发动的反击做好准备。

得益于西方盟国的努力和弹药供应，包括今年美国提供的数十亿美元援助，乌克兰在人力和火力方面的劣势开始缩小。乌克兰最高指挥官瑟尔斯基将军上个月表示，近几个月来，俄罗斯和乌克兰之间的炮弹使用量差距已经缩小。

但分析人士表示，乌克兰8月份对俄罗斯库尔斯克地区发动的突然袭击使其军队面临更大风险。

虽然跨境袭击提升了乌克兰的士气，但也进一步加剧了该国作战资源紧张问题，一些最有经验的部队从顿巴斯地区调往库尔斯克。据开源情报研究员纳奥西奥称，迄今为止，基辅在进攻中损失了200多件装备。

顿巴斯地区的乌克兰士兵对库尔斯克攻势有不同看法。一些人认为，这迫使俄罗斯将部分俄军从东部战线调往库尔斯克，而另一些人则对库尔斯克攻势开始以来的弹药配给下降表示不满。

沃利亚是乌克兰国民警卫队上尉，正在托列茨克附近作战。他说，那里的战斗像以往一样残酷，双方使用了一切可能的武器来拖垮对手，从携带数千磅炸药的老式炸弹到具有夜视能力的现代无人机。他说：“顿巴斯是使用一切手段、尽最大努力打击敌人有生力量的战场。”

原文题目：Ukraine’s Donbas Strategy: Retreat Slowly and Maximize Russia’s Losses

原文出处：https://www.nytimes.com/2024/10/05/world/europe/ukraine-donbas-strategy-russia-war.html

编译：王建平（欧亚系统科学研究会特聘研究员）